国家统计局7月中旬发布的数据显示,上半年中国经济有回暖迹象:6.7%的GDP增速尚在合理区间,基建投资、房地产投资和消费都相对平稳,出口也有所好转。然而,民间投资增速的持续下滑却令人担忧。
1~6月份,民间固定资产投资同比名义增长2.8%,增速比1~5月份继续回落1.1个百分点。可以看出,民间投资的增速从去年底开始加速回落,与全国固定资产投资增速的缺口越来越大。
作为推动中国经济增长的主要力量,民营经济近年来每年创造近60%的国内生产总值和近80%左右的社会就业。以往,民间投资的增速要快于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增速,占比也超过60%。
民间投资骤降,背后的深层次原因是什么?如何有针对性地施策?在7月23日于苏州举办的“资本时代与产业升级”SAIF金融论坛上,交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连平在发表演讲时认为,民间投资骤降是在人民币汇率存在较大贬值压力的背景下,人民币资产的避险需求在实业投资领域的具体反应。要提振民营资本的信心,出台的政策务必“稳、准、狠”,有针对性、有力度地对症下药。
外需疲弱导致出口不振,治理产能过剩导致制造业投资存在不确定性,推动房地产投资回升的主力是国有企业,工业品价格持续走低导致民企投资意愿不强,民间投资在一些领域还存在“玻璃门”、“弹簧门”现象,民间融资主体还存在融资难、融资贵的问题……
以上种种,都能从某一侧面、某一维度解释民间投资的下滑,但连平表示:“我个人认为上述因素以往也存在,但并不能从根本上解释为什么民间投资会从去年底开始骤降。我认为民间投资的回落,是人民币资产的避险需求在实业投资领域的一种具体反映。”
去年8月11日,央行宣布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中间价报价要参考上日收盘汇率。当天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中间价一次性贬值约2%。2015年12月11日,人民币汇率指数发布,央行强调要加大参考一篮子货币的力度。至此,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中间价 “收盘汇率+一篮子货币汇率变化”的形成机制浮出水面。
不过,自“8.11”汇改以来,人民币兑美元中间价已贬值近9%,人民币汇率指数(CFETS)自2015年11月30日以来也已贬值超过8%。
连平指出:“在不到一年的时间段内,这样的贬值幅度并不算小。金融市场比较敏感,去年8月和今年1月股市都出现了剧烈波动,尤其是今年1月股市的下挫,与汇率有很大的关系。金融市场稳定下来后,人民币汇率的贬值在实业投资领域也产生了影响,而这种影响的持续时间就不止一两周了。”
今年以来,人民币贬值的预期并未减弱。今年前6个月,银行结售汇数据都是逆差,也就是说银行卖出的外汇比买入的外汇要多,说明市场对外汇的需求还是比较大的。上半年中国的对外直接投资增长了60%,这一方面说明企业有境外兼并收购的需求,也从侧面印证了民间资本出境的需求较大。此外,国内高净值个人对境外投资有强烈的诉求,但由于担心资本外流会加重人民币贬值压力,QDII2的试点始终没有开闸,这也反过来佐证民间资本到境外投资的需求是很大的。
另一个细节是,今年以来M1(狭义货币)和M2(广义货币)的剪刀差持续扩大,截至6月底M1余额的同比增速已达到24.6%。M1包含了流通中现金(M0)和活期存款。连平表示,今年以来企业活期存款的增速超过了30%,这说明民间资本有很强的防御性和交易性动机,害怕汇率发生变化,宁可手持几乎没有任何回报的活期存款,而不愿意进行中长期的投资。
民间投资的骤降已引起高层重视,国务院多次召开专题会议。7月1日,国务院办公厅对外发布了《关于进一步做好民间融资有关工作的通知》。
连平认为,要激发民间投资的积极性,关键是出台的政策要有针对性,对症下药,总结起来就是三个字:稳,准,狠。
所谓“稳”,有多重含义:宏观经济要稳,汇率要稳,货币政策要稳。还有最关键的,预期要稳。
首先,稳增长依旧有空间。在推进供给侧结构改革的过程中,高层已明确可以适度扩大总需求。连平认为,从需求端看,在出口不振的背景下,投资和消费领域还大有文章可做。
其次,汇率要稳。连平直言,事实已经证明,人民币汇率持续贬值对经济的负面效应越来越明显,而市场上的贬值预期也并未减弱。汇率贬值对出口有刺激作用,但目前的边际作用已经越来越弱。如果汇率不能保持在波动中基本稳定,民间投资增速恢复到过往水平的难度是不小的。
最近外汇储备下降的势头暂时止住了,连平认为这是一个好的迹象,说明央行在不动用国家外汇储备的情况下也能暂时稳住市场。下半年,人民币将正式加入SDR货币篮子,国际上的一些货币当局会对人民币资产有配置需求,这对人民币汇率的坚挺是有帮助的。
第三,货币政策要稳。目前,CPI的增速回落到2%以下,PPI的回升力度也在减弱,房价在局部地区的上升势头也得到了遏制,降息的条件比前段时间要好。但目前的名义利率已经不高,即使再降,实际效应也可能小于市场预期。此外,降息的信号意义也比较强,国际社会或许会认为人民币有进一步贬值的压力。因此,货币政策实际上面临着两难。
第四,预期要稳。稳预期,除了向市场喊话,也应该结合实际工作,有针对性地出台措施。
所谓“准”,就是分析清楚问题背后的原因后,出台的政策要有针对性。比如,民间资本的投资领域,可否进一步放开?税收优惠和财政支持,能否落实到位?减费降税能不能进一步推进?
所谓“狠”,意味着政策要有力度,因为不痛不痒的政策起不到效果。连平特别指出,鉴于财政的资源还比较充足,使用的力度可以进一步加大,速度也可以加快,这样一来治理过剩产能也能在三季度有明显的成效。
由于民间投资具有顺周期性和滞后性两个特点,连平认为民间投资骤降这种趋势不会持续太久,如果经济增长和人民币汇率保持平稳,民间投资继续大幅下滑的可能性不大。经济企稳后,民间投资也会逐渐恢复。